在桌前看书久了，我喜欢抬起头来，对着窗外的天空，久久地仰望。
        我的窗口在六楼上，从这里望出去，是一片楼顶的天空，过去无遮无拦，可以望到目光穷尽处。现在，在目光的边缘，凸起了几座高楼，像钉在地面上的木桩，绊住了我的目光。
        我在这里居住已有十年，这片天空我已仰望得太熟悉，但我觉得它始终是新鲜的，并没有像衣服一样陈旧。因为，在这片天空的背后，是我的眼睛，在我的眼睛背后，是我的心灵，我的心情结出的是苹果，这片天空就是苹果的味道；我的心情结出的是草莓，这片天空就是草莓的味道。
        一年四季，我的心情结出什么样的果子，这片天空就是什么样的味道。
        天空底下，就是小区里参差交错的楼房了，楼房起起落落，没有琉璃瓦彩色的房顶，没有欧式建筑闪着阳光的尖顶，都是清一色平顶和整齐的窗口。在楼房间，一排水杉的高度已经超过六楼了，表现一种昂扬向上的精神，一群白鸽，时而亮着翅膀盘旋而过，在我的窗口，展示着天使的背影。
        仰望，这是一种思想的自由，我的身子虽然一动不动，但我的思想已在辽阔的空间里驰骋得太远了，窗口是我思想这个大机械的一个组成部分，第一个发现窗口的人，是可以和牛顿发现苹果相比肩的。
        我在一部纪录片中看到，记者在拍纳粹德国关押犹太人的集中营时，把每个牢房的窗口都呈现出高高逼窄的，透过窗口看到的天空是倾斜的，飘着焚尸炉滚滚的浓烟。因为镜头告诉我们，这是失去自由的天空，这样的仰望是令人窒息的。
        在窗口仰望久了，我想，是否有一双眼睛在空中俯看着我们。
        有，那是上帝。《圣经》上说，上帝从至高处的天堂向下垂看着，他要倾听被困之人的叹息，他要释放将要垂死的人。
        上帝关怀的是他所创造的人类，向下俯看的眼睛充满着善良。但如果在众多的上帝里，有一位上帝开始仰视，那他一定有思想，那么在天堂之外，他看到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