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一条河是一座城市的幸运。在我们小镇，也有一条河穿镇而过，她用清粼粼的河水哺育了两岸肥沃的农田和小镇上的人们。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这条河，也是镇上人们的母亲河。本来，镇上的人们应该好好珍惜她、爱护她，可如今，人们却把它蹂躏得面目全非，肮脏不堪。
这条河名叫向阳河。往上回溯10年吧，向阳河还河水清澈、鱼虾成群。春天，河两岸蹲着许多垂钓的人们。夏天的傍晚，一群一群的孩子脱光衣服跳到河里洗澡。但现在，这一切已成为美好的回忆，只在记忆里永存。看看现在的向阳河吧：一根根管道，里面的污水和粪便不经任何处理，直接流淌进清澈的河里。天长日久，河水便污浊发臭，河面上漂着各种各样的垃圾，鱼虾全军覆没，站在河边捕鱼的白鹭远去无踪，孩子们到了夏天只能窝在小小的澡盆里洗澡，再也不能像以前的孩子那样在清凉的河水里无拘无收地玩耍。
世事如白云苍狗，变化很快。最近几年，随着经济的发展，以及小镇人口的激增，人们开始大规模地建房。可是小镇的土地有限，没有空闲的土地再适合建房。某一天，有个精明的开发商望着在阳光下波光闪闪的小河，脑子里忽然灵光乍现：“在这河道上建房不也是挺好的吗？”于是，他以低廉的价格买下了这条河一段200米左右的开发权，然后有一天，隆隆的翻斗车把一车车泥土倾倒进河里，筑成两道坝子，接着便有工人架起几台水泵开始把坝子里的水“哗哗”往外抽。当水快被抽干时，有不少鱼儿在河床上惊慌失措地窜来窜去，它们白花花的身体在越来越少的水里时隐时现，有人看见了，便拿着鱼网把那些鱼儿逮个一干二净。
河水抽干之后，裸露出河底的淤泥。挖土机把淤泥清理完毕，又向下挖到坚实的地基之后，便有砖头运来了、石子运来了、沙子运来了、钢筋运来了，几百个工人开始在河道上盖起房子来。他们夜以继日地施工，震耳的噪音吵得河两旁的居民夜不能寐。不久，他们也就适应了，也能香甜地一觉睡到天亮。
半年后，这段河道上便建成了一溜三层高的商用楼。不到一个月，这一溜楼房便销售一空，塑窗店、粮油店、手机店、电脑店、石材店、超市、饭店、烟花爆竹店……一家家商店相继开张营业，并且家家顾客盈门生意红火。
向阳河，以前叫她这个名字，倒也名副其实。但自从这一溜楼房建成之后，她的这一段河道便处在黑暗、阴冷之下了。
这条河是南北走向。沿着南行三公里有一座红石桥，桥下伸出一片河滩，不知是谁第一个说这桥下住着一个黄大仙，无论是求财、求官，还是求子、求平安，只要在这片河滩上烧香、放炮、磕头，说出你的心愿，黄大仙总会有求必应，灵验得很。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每到逢年过节，怀着不同的目的到红石桥烧香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一时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焚香产生的烟雾遮天蔽日。经年累月，焚烧的香灰越堆越多，慢慢堵塞了河道。当夏天涨水的时候，这一段河道，便像是得了肠梗阻，奔流的河水只能从狭窄的河道里极艰难地缓缓流过。
如今的向阳河已成了人们肆意倾倒垃圾、排污纳垢之地。她已清澈不再、美丽不再。她成了一条死河。但人们对她的死亡熟视无睹，没有人感到心疼，没有人觉得惋惜。人们只在乎自己的一日三餐、怎样挣钱，谁会关心、谁会在乎一条默默无语的河？
1966年，我父亲曾经带领着本村村民连同其他村庄的村民一起深挖过、拓宽过这条河。那年冬天，河底结着冰，他挽起裤腿脱掉鞋子，站在刺骨的河水里，举起四公斤重的镐头便“嘿哟，嘿哟”劈起河底的沙礓来。现在，如果父亲地下有知，看到如今的向阳河变成了这般肮脏不堪、惨不忍睹的模样，不知他会有何感想？

□涡阳县第四中学  孔  军/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