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老版西游的曲调一遍遍回荡在心间，回荡在童年的记忆里。可以说，我是在《西游记》的陪伴下成长的，幼时的我看西游，喜欢看那美猴王大闹天宫、降妖除魔；稍长的我看西游，喜欢看那西天取经路上师徒四人勇武智斗、化险为夷；而今的我看西游，便渐渐懂得品出别样滋味了。
    读书确实没有止境，读书在于心境。同一本书，随着读者年岁的增长、阅历的丰富，能从中品出的哲理意趣也是大不相同的。初读《西游记》，读的是扣人心弦、淋漓尽致的畅快；再读《西游记》，读的是华丽绮靡的辞藻铺陈堆砌的琼楼玉宇，天界地界的一派祥和自由。
    若是读到此处即止，便也显得太过浅薄。吴承恩笔下的虚实飘渺的神魔世界，是一片黑暗里的云谲波诡。他自言：“虽然吾书名为志怪，盖不专明鬼，实记人间变异，亦微有鉴戒寓焉。”从故事情节来看，《西游记》完全具备了志怪小说的夸张离奇、颇多生趣的特点。可小说的真正意旨又不在此，我们可以从当时的社会背景入手分析。吴承恩所生活的时代处于明末时期，作为一个40岁才补得贡生而屈于县丞遭人诬蔑离去的清贫文人，他无力改变腐朽封建科举制度，只能以书明志，表达对黑暗现实的不满与愤懑。官场的黑暗即是“人间变异”，从书中的每一个人物的角色色彩上亦能折射出“戒寓”来。
    譬如“大闹天宫”那一出，玉皇大帝率领各路神仙，却抵不过区区一个灵石美猴王，凌霄宝殿被搅成一片狼藉。最后收拾残局打圆场的还是如来佛，将“泼猴”镇在五行山下，须待三藏解救方可出来。这便是无条件的条件，你愿也好不愿也罢，在天界作乱，都是得付出点代价的，也保不齐这是个陷阱等着你跳下去。
    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要算悟空毁坏镇元大仙人参果树那一回。悟空贪玩，八戒贪吃，端端毁了几个果子不说，还打死了果树。事情到了这地步，镇元大仙坐不住了，三两下收拾了四人。最后还是观世音菩萨仙水一蘸，让树活过来。观音的意思，镇元大仙自是懂的，树也给你救活，礼也给你赔过，这事儿，私了吧。镇元自然不能驳了菩萨的面子。这倒是颇有当今社会官官相护的影子。
    我一直好奇，为什么前八十难里一遇到妖怪就有神仙跑出来帮忙，妖怪是死的死伤的伤，另有一批遣回天界继续做牛做马，如若不是妖怪，最后也是被度化了。还有些繁琐杂碎的“纠纷”，竟也都是菩萨佛祖各路神仙出马调解摆平，其中的意味便不言而喻了。
    直到最后一难，菩萨掐指一算还须添上一难，便就有了取经归来经书落水一劫。这最后一难的设计，倒是脱离了妖魔鬼怪横生事端的套路。尤其是晒经书那一幕，确实是虔诚在心，呼应了整部小说的佛道精神。
    这就是吴承恩笔下的神魔世界，处处都有现实社会的投影。在黑暗里，有些东西无法看清，也无法言明。于是，一个虚实交叠的幻境便倒映出我们无法诉说的真实。
    读《西游记》不仅是读离奇读趣味，更是读俗世读人心。一枚酸苦的橄榄，浸在甜酿里褪去了苦涩的外衣，待品到橄榄心时，竟是愈发的苦涩。在这一番苦涩中，揉碎的是一颗淋漓尽致的魂灵。漂浮在天地间，静寞而苍凉。
    （本文作者系天翼小作者习作园3月第2周周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