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像柳絮一样在风中飘飘扬扬，尽情挥舞，犹如被囚禁的鸟儿们重获了自由。灰蒙蒙的天空也便有了光彩。
    上学的孩子们看到这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一起拥到走廊上，笑着，跳着，也不冷了。
    雪还是在下着，地上没过一会儿，像撒了一层盐，真好看！
    这个三年级11岁的男孩儿也在走廊上看雪，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山脚下王大婶家怎么样了？这个天，王大婶应该在炕上坐着吧！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儿应该满地踩着雪吧！
    都叫她王大婶，其实她还很年轻。但是结过两次婚了，去年她的第二个丈夫到山外面打工，不幸被车撞死了。留下母女俩，日子苦的没法儿过，乡里乡亲的也没几个照顾着她点儿。
    想到这些，男孩儿心里很着急，期待着赶紧放学……
    终于放学了！男孩抓起书包一气冲回家里，妈妈递给他一碗野菜汤，他咕咚咕咚咽下去，又推开门一气跑到王大婶家门前。他停了步子，歇了口气，敲着门。
    门开了——是这个女人。男孩卷着一身寒气进了屋。
    “小石头，这么冷，你怎么来了？”女人的眼里几分关切，几分忧郁。
    小石头没有回答她，昏暗的灯光下，他一眼看到炕上躺着个小女孩，是梅妞。小石头走过去伸出手抚摸着她那黄黄的稚嫩的脸颊，心里酸酸的。
    “小石头哥哥，你好久没来了。妈妈说，我发烧了，给我喝难喝的药草汁儿。”梅妞发白的嘴唇微微地颤抖着。
    她的头有些烫，火炉里仅剩几簇微弱的火苗。小石头的心里泛起了野菜汤般的苦涩。
    “小石头哥哥，你以后能经常来陪我玩儿吗？妈妈老让我自己一个人玩儿。”梅妞恳求道，黑黑的小手伸出来了，抓住小石头的衣服，轻轻地晃了晃。
    梅妞的母亲忙着煎药，药草溢出让人难受的气味儿。男孩儿看见她用手擦了擦眼睛，又看了看憔悴的梅妞，心里很难过。
    他还是笑了笑，把梅妞的手放进冰冷的被子里，说：“你放心，我以后会经常找你玩儿的。但你要好好吃药，听妈妈的话。”小石头把被子往上面抽了抽，梅妞便闭上了眼睛，带着笑容睡了。
    “大婶儿，给梅妞装个热水袋吧！”小石头站起身走近了女人，“被子里不热，梅妞会冷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女人才说：“家里仅有的一个水袋漏了。”说完，两滴晶亮的泪珠直线落在了地上。
    男孩儿的眼睛湿润了……
    男孩儿决定要送一个热水袋给梅妞。但是他的妈妈不同意，指着他的脑袋大声喝道：“狗娘养的，家里钱不是钱？人家过日子你送了多少东西？”
    于是，小石头收回了这个想法。但他又想到了另一个主意。
    第二天早上，他多带了一块馍，中午省下了饭钱。
    第三天也是如此。
    ……
    几天后，他兴冲冲跑去离学校不远的店铺，买了一个热水袋，藏在书包里，跑回家。桌子上又是一大盆冒着热气的馍……小石头迅速地抓了几个塞进袋子里，却被母亲看见了：“狗杂种，你在干什么？！”可小石头已经冲出门去了，慢慢的由一个球变成一个点，最后消失了。
    是这扇熟悉的破旧的门。男孩儿敲着，没有人来开。敲的一声比一声紧了，还是没有人来开。小石头的心跳似乎都快停止了，他猛地推了一下——门开了！
    梅妞的母亲抱着梅妞坐在炕上，眼泪簌簌地往下落，也不去看小石头，她的手紧握着梅妞的手。而梅妞——她的眼睛再也不是睁着的了，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和这个世界永远地告别了。
    小石头的手一松，几个馍裹着袋子一起栽到了地上……
    “你来晚了，她今天早上走的。”女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在男孩儿听来却是如雷贯耳。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来了，伴着西北风呼呼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哭泣，又像是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