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个中年男人在我的小卖店预订了30盒红塔山香烟。中年男人叮嘱我，每天都会有个老人来我这拿烟，但每次只能给他一包。
    翌日，果然有个七十来岁的老人到店里领烟。
    “红塔山？”我试探着问。
    “黑土地。”
    “得，就是您了，老爷子。”
    这是那中年男人留给我的领烟口令。我递给老人一包红塔山香烟，见他面容有些憔悴。
    “拿包烟还得对口令，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老人边拆香烟边嘟囔。
    我本想跟他多唠唠，他却点上烟走了。远远的，我看见他围着小区的花园漫无目的地绕着圈。
    小店前经常有人下象棋。那老人每次拿过烟，就凑上去观棋。别人观棋沉着冷静，他却是心急如焚。看他指点江山的着急样子，我不禁觉得好笑。待人家一局终了，他便兴致盎然地坐上去，指挥车马炮，命令仕象兵，与之前的胜者对弈起来。他若赢了，便爽朗地笑，挨个发烟。一圈下来那包红塔山香烟就没了。若他输了，也少不了吹胡子瞪眼。老人见棋局不妙，偶尔还会赖皮悔棋。人家不让，他便笑呵呵地递上根红塔山香烟，就跟个老小孩儿似的，着实可爱。
    老人年轻时抽烟特别凶，前段时间老伴走了，儿子怕他借烟解愁。于是便想出了这么个办法，让老人每天来我这儿领一包烟。
    一天下雨，空气异常阴冷潮湿，天空灰暗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早已过了老人来领烟的点，却依旧不见他的踪影。难不成是病了？我担心起来。
    “嚯，这雨下得可真够大的。”我正趴在柜台上打盹，抬头见老人正甩着雨伞上的水珠。
    “哟，大爷，这么大的雨，我以为您不来了呢。”我说着，拿了包红塔山香烟放在柜台上。
    “今儿下雨，没人来下棋？”老人仰望着瓢泼大雨，失望道。
    “是啊，都窝在家里呢。”
    “大爷，我来陪您下两盘吧。”我生怕老人想起老伴伤怀，赶紧岔开话题。“不下了，走了，明儿再来。”老人长吁口气，撑起雨伞，走进了如瀑布般的雨线里。
    “大爷，您的红塔山香烟。”我低头发现柜台上的红塔山香烟，忙冲着雨中的老人喊。
    “不要喽，一个人抽没啥意思。”老人摆摆手，头也没回。
    其实，老人领的不是烟，是孤寂。细想以往，老人每次领了烟，总是豪爽地将烟分于众棋友，并与之谈天说地、纵横棋局。他来领烟，不过是为了跟人说说话唠唠嗑。
    透过朦胧的雨幕，远远的，我又看见老人绕着小区的花园散步。他曾对我说，老伴在世时，总叫他一块儿散步，可他宁可看电视也不陪老伴牵手漫步。
    如今，不论刮风下雨，他每天都要围着老伴当年散步的花园走上十来圈，然，物是人非。
    望着雨中老人孤零零的身影，我眼前浮现出两个银丝白发的老人，手挽手在朝阳晚霞中漫步的场景。这场景已然不可能再现，但，也许，它可以以另一种形式延续下去……
    我决定等下回老人的儿子再来我这儿的时候，我要劝诫他，在老父亲在世时，多陪他下两盘棋，多跟他散几回步。亲情，已经不起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