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他的办公室出来，轻轻带上门把手，他隔着门说了一声“注意安全”，我“嗯”了一声，他可能没听见。
        天已经黑了，我穿过空荡荡的走廊，隔壁的教室里还有几个人在埋头用功，他们听到了教室外的脚步声却没有抬头。我疾步走下楼梯，突然看到了满天的繁星——不是枯燥的天花板，是星星。眼眶里已经挤满了泪水。
       “小丫头，上来吧，我带你回家”。他骑着摩托车，从后面跟上来。我硬生生地逼回眼泪，说我自己走回家。但他显然看到了我眼里的泪花，于是安慰说：“没事的，小丫头，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你有基础，有些事情总会过去的。”他已将摩托车停在了我的身旁。“上来吧，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你看街上都没什么人了。”我最终还是没上车。
        故意做错一些题目是我想到的接近他的唯一办法。但在那间只有他和我的办公室里，我的思绪反而混乱起来，一直是他在控制我、暗示我。
        当他看到我的成绩严重下滑时，第一时间便怀疑我在敏感问题上遇到了麻烦。所以他把我喊到办公室里，云里雾里说了一大堆，我只得摊牌。其实，我早盼望着这一天、这一刻，将这张牌翻给他看。他看着我，问我多久了，我说就最近。他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你们在交往还是只你自己想想而已？”
      “交往？怎么可能？如果真交往了，我也许就不会退步了。”说着，我自嘲地笑笑。
        他也笑起来，“你这个丫头真有意思。”我看着他的眼睛，良久良久。他说了很多话，包括他自己20年前的初恋。但没有一句是我想要的。
        终于，我鼓足勇气说：“老师，你怎么不问这个人是谁？”他反问了一句：“这很重要吗？”一句话将我从高山之巅拽入了万丈深渊，原来我所在乎的，是他不屑的。
      “不管他是谁，你都要摆正心态，别想太多，等你完成学业之后，一切都是有机会的。”
        我在心里拼命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
      “老师，你知道少年维特吧？”
      “知道啊，青春期情感的典型嘛。”
      “不，不是典型，是特例，他的烦恼来自一个已婚女人。”
      “这我还真不知道，也许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吧。”
      “现在也有。”
      “可能婚外恋是一种。”
      “那是双方都已婚了，维特还是少年呢。”
      “大差不差，但那些东西挺无聊的，不如你们少男少女之间单纯的喜欢，是不是？”
        我连声附和，心里早已长满了疮。
        ……
       “老师，我的问题严重吗？”
       “没关系，你不是少年维特。”他笑嘻嘻地看着我，好像要把我心底所有的秘密都看穿了。
        我一点也不怪他、不怨他。喜欢还是喜欢，我却没有了要求。
    “记住要好好学习，这次退步了不要紧，只要努力，一定会赶上去的，要相信自己。”他说来说去还是这句话，长辈们都会这么说，但我挺感谢他。
        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我发现自己正在告别一件东西，那是承载了很多单纯的梦的记忆的时代。我既没有挥手，也没有道声珍重，它就离我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