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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河湾老朱 |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杨益军 发布日期:2023-12-29 10:23:15 |
□杨益军 农历癸卯年冬至之后第三天,天气很冷,不少沟河都结了冰。
一大早,老朱从几百里外的草河湾给我打来电话:“今个去给你送些自家地里出的粉丝和香油,还有杀好弄净的两只老母鸡,院子里散养的,香着哩。”最后说了句,主要想和你见面叙叙开心事。
离开扶贫四年的草河湾快到第三个年头了,湾里和我走动最多的要数八里庄老朱了,我们像亲戚一样你来我往,频繁走动。
(一)
老朱曾是湾里人公认的“头难剃”,这个年过半百的“老愤青”,喜欢发牢骚、说怪话,总认为这世道好人不多,湾里的村干部在老朱看来大都“吃拿卡要”,没几个形象光彩的,时间长了,村干部对他大都避而远之,在个别镇、村干部眼中,老朱甚至是不可理喻的“刁民”。
2017年5月,我随团安徽省委扶贫工作队进驻草河湾的大许村,刚到这就听说老朱“头难剃”,按常规每个工作队员要包保帮扶四个以上的贫困户,驻村第一书记陈永刚对我说:“贫困户崔风云就交给你了,她儿子老朱虽非贫困户,但搞定老朱,比帮扶几个贫困户脱贫更有意义!”
几年前老朱的弟弟朱勤兵在舟山某渔场打工时落海遇难,弟媳失踪,杳无音信,老母亲崔风云和老朱的侄子朱健康、侄女朱文悦三口人成了八里庄的贫困户,老朱是未成年侄子、侄女的实际监护人,年近九旬的崔风云有时神志不清。作为他们的脱贫包保责任人和八里庄包片村干部,我和包片村干部陈继芬必须跟老朱打交道。
崔风云被指定为我包保的贫困户,当即就有村干部提醒我,往后你少不了要和“搅毛”的老朱打交道,我明白“搅毛”在当地就是难缠的意思,尚未见到老朱,就听到不少“头难剃”的传说。
2017年5月20日,我和陈继芬第一次到老朱家走访,老远就发现老朱的楼房门口两边各有一个贴着紫红色瓷砖的方柱直达二楼上方,明显迥异于大许村所有村民的楼房,我隐约感到楼房的主人可能是一位很有个性的村民。刚到院子里,老朱从地里干活回来了,陈继芬随即向老朱介绍:“这是团省委驻村扶贫工作队副队长杨益军,作为你老母亲的包保脱贫责任人,今天前来走访。”
这位脸色黑中透红的庄稼汉,不冷不热抱怨道:“两个孩子是孤儿,享受政策总不能不如其他贫困户。”
“作为孤儿,无疑要享受国家对孤儿的救助政策,作为贫困户,国家的相关政策咱也要不折不扣享受。”我接过话茬对老朱说:“从今往后,老人和健康、文悦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我们会尽力帮助解决。”
我随即用手机拨通了老朱的号码,请他把我打去的这个号码存下来,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打我手机。
我注意到老朱对保存我的手机号码没什么兴趣,他连看都没看手机上打过去的号码,只是面无表情地朝我点点头。我感觉眼前的老朱,对我这个副队长向他作出的承诺压根没有当回事。
(二)
2017年9月12日下午,老朱因怀疑陈继芬故意少了他一袋化肥,带着不快前来开会,会上和陈继芬发生了激烈的正面冲突。两人话赶话,老朱越说越激动,陈继芬当即被惹恼了,两人声嘶力竭大吵起来,会场顿时乱作一团,陈继芬大儿子觉得母亲受了委屈,天黑时拎着铁棍要找老朱算账,我忙活了一个晚上,才算把冒出的火苗给压住了。陈继芬跟我说,真不该当这个受气的村干部,很后悔当初未听二儿媳要她在美国帮着带孙子的劝说。
村两委干部对老朱和陈继芬吵架都感到很恼火,想起没日没夜的付出,大家都觉得如今的村干部太窝囊了,一股消极情绪在村两委干部中弥漫着。当晚我来到老朱家,跟他说了掏心窝话语:“你即便把我得罪了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我再过两三年就会离开大许村,而你和陈继芬相距百米,你们是永远搬不走的邻居,你们永远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你如果和陈继芬搞不好关系,一辈子都会感到别扭。你老朱不是糊涂人,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
老朱头点得像鸡啄米。
中等身材的老朱,高鼻梁,浓眉毛,相貌堂堂,说话时容易激动。母亲和侄子、侄女被评为贫困户,他时常怀疑村干部截留了应该享受的扶贫待遇。
作为他们的包保责任人,我和陈继芬着手申报了崔风云老人的慢性病报销及朱健康的“两免一补”手续,并给朱健康发放了团省委提供的助学资金。村卫生室很快为老人送来了《慢性病就诊卡》,有了这张卡看病的花费基本上都能得到报销。
我们再次前往走访时,老朱满面笑容,当即打开两瓶易拉罐饮料硬塞到我们手中。
干庄稼活老朱是个好把式。他的南瓜喜获丰收,但接下来他却发了愁,附近几个集镇上三角钱一斤也卖不掉。经我牵线搭桥,阜阳商厦的连锁超市表示,五角钱一斤,大许村有多少要多少,老朱三亩地南瓜卖了将近4000元。从此,老朱觉得工作队和村干部帮群众办事挺靠谱。打那以后,老朱见了我和村干部老远就热情打招呼,我也开口闭口把老朱换成了“兄弟”二字。
湾里人说老朱“头难剃”并非空穴来风。
那天我来到老朱家,刚刚坐下,他就满口怨言对我说:“朱健康的危房改造费用补助三万元,明显比其他村的危房改造补助少了,听说旁边村有的补助都是五万多元,咱村咋补助这么少?”
他这话的话音是,要么村干部没尽力,要么村干部从中做了手脚。我当即问他,你这个小道消息从哪来的?你能否告诉我是哪个村哪一户,我去取取经看能不能把咱的补上来。但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我随即告诉他,危房改造是一项政策性很强的扶贫工程,村干部肯定是按照规定执行的,只要是在阜阳市颍州区范围之内绝对都是一样的补助标准,他们村如果真的给他补助了五万多元,我看那里的村干部没有这个胆!但老朱对我的话将信将疑,言谈中我感觉到他对村干部的成见太深,甚至缺乏起码的信任,只要一提起村干部,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湾里人说老朱“头难剃”我体会越来越深。几天后在村头遇见老朱,他又说起建房补助款的事,仍坚持说别的村都是五万多元。我觉得很有必要帮他打开这个心结。
为说服老朱,那天我带着《颍州区危房改造实施方案》来到了他家,把里面的具体规定一条一条指给他看,念给他听,掰着手指头跟他算朱健康的补助款。随后我又不厌其烦把《大许村危房改造档案》一页页拿给他看,最后我问他,今天你到底搞清楚了没有?
老朱终于点头表示搞清楚了。
紧接着我明知故问:“你母亲和健康的各类补助是怎么发放给他们的?是不是村干部用现金交给他们的?”老朱当即回答:“村干部没经手一分钱,都是通过一卡通直接发放的。”
“所有资金都是打卡发放,村干部不经手一分一厘,他们即便想做手脚也不会有任何机会”。
这时我问老朱,今天你到底听懂没有,到底有没有搞清建房补助款你们并没有吃亏。老朱一言不发,但不住地点头表示认可。
我接着对老朱说,“村头的连云饭店和你家相距不过百米,你现在是否还能看到村干部或工作队经常到那里去吃饭喝酒?给朱健康补助三万元建房款,有没有村干部向你提出要好处费?”
老朱连声说:“没有!没有!村干部没人要过好处费。”
“你在健康的建房补助上反复计较,我不仅不会责怪你,而且还觉得你老朱为人重情重义,你弟弟不在了,你对侄子甚至比你儿子还操心,我打心眼里佩服你的为人。”听了我的话,老朱满脸乐开了花。
(三)
老朱虽然在众人看来“头难剃”,但他在湾里绝对算得上一个大孝子,老母亲的饮食起居他无微不至,为照顾年高体弱的母亲,他放弃在外地打工多挣钱的机会,在家门口建筑队当小工,为的就是让母亲有生之年活得更舒心。
2018年10月,评选大许村“孝老爱亲模范”、西湖镇“身边好人”,我和陈继芬首先想到了老朱,村委会上大家都认为老朱不仅孝敬母亲是大家的榜样,而且对待侄子比亲儿子还好,其大爱之举,值得弘扬,经过民主评议并公示后,老朱榜上有名。
随后全区各地推举“颍州好人”,我及时把老朱的事迹材料盖章后交了上去,没多久,老朱身披写有“颍州好人”字样的红色绶带走上表彰会领奖台,从领导手中接过了“颍州好人”荣誉证书和1000元奖金。
表彰会结束,回村的路上,我老朱说,今天你成了湾里尽人皆知的阜阳市颍州区“颍州好人”,往后你好人必须得有个好人的样子。
从那以后,老朱像换了一个人,脾气越来越好,在湾里说话做事也是满满的正能量!公开场合牢骚怪话不见了,对村干部的偏见也没有了,参加村里号召的活动也格外积极了。
一轮朝阳从东方喷薄而出,草河湾上空顿时霞光万道。太阳还是那个太阳,草河湾还是那个草河湾,但老朱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老朱。
问问如今的草河湾,谁还说老朱“头难剃”?
(四)
一晃四年扶贫结束了,临别草河湾,老朱给工作队每人都送了一面锦旗,给我送锦旗的时候,老朱眼睛红红的,能看出他对我的不舍,最后突然说了句:“健康当兵的事你还得操心呀。”
老朱当初把朱健康送到奥运冠军邓琳琳曾就读的阜阳市体校,在征求我意见时表示,想让他练个好身体,将来当兵卫国,报答党的恩情。他这句“报答党的恩情”,让我开心了好几天。
朱健康身强体健,模样讨人喜欢,我和陈继芬曾到体校给他送过市妇联发放的大礼包,朱健康嘴很甜,一口一个杨叔叫着我,让人心生欢喜。
转眼朱健康从体校毕业了,报名参军时,老朱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我也分别找了有关领导,虽尽力帮他,但阴差阳错,最后未能帮他圆梦,老朱为此纠结了很长时间。
朱健康随后到江苏省打工,先是吃了不少苦,最近居然有了华丽转身,两个月前他被苏州市一家规模较大的快运公司录用后,深得用工单位常识,负责统计物品数字,月薪7000多元,更值得高兴的是,他还和医学专业毕业的女友坠入了爱河。
老朱知道我一直念着朱健康的前途,这次来我家,朱健康成了我俩最开心的话题。
临别我问老朱“我把咱俩的故事写进了我出版的《草河湾扶贫纪事》,你看了吗?”
“早看了,俺庄人都说写得好,还说你被评为全省优秀选派干部标兵也是应该的。”
“还是那句老话:好人得有个好人的样子。”
“你放心,我啥时都不忘我是‘颍州好人’。”
……
我高兴地收下了老朱送来的土产,出门时,给他提了箱“古井”酒,他推托着不要,我说,咱兄弟一场,有来有往。
老朱一咧嘴笑了。
老朱和笑容满面的爱人在大许村“孝老爱亲模范”表彰大会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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