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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2期 总第总第58期期 2023年03月13日 星期一
| 当星星坠落 |
|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李 岩 发布日期：2023-03-13 11:1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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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阳市城郊中学高三（22）班 李 岩 辅导教师 李晓云
我将眼泪落在那幅画上，那幅很丑很丑的画上。
池塘，杨树，村庄，那是我生活的地方；温柔，慈爱，年迈，那是我最亲近的阿婆。
那年，我五岁，她六十五岁。每每清晨5时左右，我便睁开惺忪的小眼，随便穿上衣服，从卧房跑到院子那边的厨房。香暗的暖色灯光下，阿婆正烧着地锅，芦苇编织的锅盖拦不住乱跑的“雾气精灵”。整个厨房暖烘烘的。我用稚嫩的童声喊一声“阿婆”，当她看到我穿反了的衣服和不一样的鞋时，她慌忙起身把我拉到地锅前：“我的傻孙女呦，你快暖暖手，阿婆给你拿衣服去！”我被她按在板凳上，乖乖地烤着手。待她走后，我才去寻找那个可以在火海中穿梭的“长剪刀”。在燃烧的干柴下翻找，每次都找到被阿婆放在干柴下烤的红薯。阿婆拿着衣服进来，总会说我是“小馋猫”，然后给我穿上衣服再剥开红薯给我吃。它很丝滑，总是入口即化，回味甘甜，结束时我也不忘舔舔嘴角，洋溢出幸福的微笑。
院子里的老槐树是阿婆多年的“好友”。阿婆喜欢搬两个凳子，拿把梳子坐在树下给我梳小辫。待到花季，老槐树生出白色的“孩子”，它们贪恋在空中舞蹈，一阵风来，便形成一幅春天的“雪景”，那是只属于我和阿婆的“春雪”，一场视觉的盛宴、听觉的享受。后来，我在伙伴家用人家的画笔，像艺术大师一样将那一幕画了下来，还自我欣赏地点点头，带回家指给阿婆看，告诉她，这是她，那是我……
通往邻居二爹家的泥巴路，阿婆每天都要走几遍，尤其是晚上7时左右，她忙完手中的活，给大铁门上个锁，牵着我去二爹家听曲儿。那是一段夜路，星星很多，月光很足……牵着阿婆的手，走着我最喜欢的夜路，去二爹家听着阿婆最喜欢的薛仁贵，不知不觉中，时间悄悄地走了……
后来，我上学了，在爸爸任教的学校，即便我成绩普普通通，碍于爸爸的颜面，老师还是每学期都给我发奖状。放学后，我拿着奖状跑回家，在大门口和几个姐妹一起绣花鞋的阿婆见了总是夸我：“真有出息，以后好好学，跟你哥一样去北大，阿婆做梦也能乐醒！”
这种生活一直维持到我上四年级。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我的妈妈从外地回来了，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接到城里上学。那天，阿婆和往常一样，她安静地给我收拾衣物，让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直到我坐上三轮车的那一刻，我才放弃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希望，也是那一刻，阿婆才对我说：“要乖，要听话。”
在陌生的世界里，我每天都在做着单曲循环，思念也只能藏在通往学校路边的槐树和街头吆喝的烤红薯上。只是槐花好像没那么香了，红薯也没那么诱人了……我每天都在期待着双休日，期待着还没到家门口就喊的那声“阿婆”和阿婆的那句“哎呦，阿婆的乖孙女回来了”。
记不清是哪一天，阿婆来到我住的地方。爸爸说阿婆最近总是咳嗽，来城里的医院检查一下。我听到“医院”，吓得冷汗涔涔，毕竟阿婆年纪也大了。阿婆看我的神情，拍拍我的头笑着说：“没啥的，咳几天就好了！”爸爸没有说话。
阿婆在城里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吵着闹着要和她睡。那个晚上，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我的小床上，我抱着阿婆跟她聊着学校里的趣事儿。我说着，她听着。很晚了，我渐渐不再说话，她轻声哼着薛仁贵的小曲儿哄我睡觉，或许她已忘了我已经长大了。她哼着，我听着，听着听着我就哭了。我对她说，我想回家，回那个有红薯、有老槐树、有星星、有月亮还有泥巴路的家。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拍拍我的头。
再后来阿婆的病越来越重了，而我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我问爸爸阿婆的病，他总是沉默不说话……
2020年寒假，我回去看阿婆，阿婆已经卧病在床，在院子里就能听见她咳嗽的声音。我说陪陪她，她一直不愿意，我也明白，她不想让我看到她病情严重的样子，我没再坚持。那晚，睡梦中的我听到爸爸妈妈在呼喊阿婆。我猛然惊醒，跑到阿婆屋里。她正躺在妈妈怀里，半张着嘴，妈妈喂她喝水，她一动不动，姐姐弟弟一直在唤她，我真的很怕很怕。那晚，我的星星坠落了……
那是前所未有的痛苦，我还那么小，为什么要经历生离死别，那天我才体会到眼泪流尽是什么感觉。
没有人再听你喊 “阿婆”，也没有人再说“哎呦，阿婆的乖孙女回来了……”
那次之后，时隔很久，我再次回到老屋，从她的老皮箱里翻出那幅画，还记得曾对她说过，这是她，那是我。只是这个人不见了。
我坐在地锅前烤着红薯，只是红薯一点也不甜了。
我反反复复地走在那条夜路上，只是月亮没那么亮了，星星也没那么多了……
阿婆啊，你会不会在另一个地方和我看着同一轮月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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