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李承鹏说过,中国目前最让人不安的,不是贫富差距,不是阶级固化,而是普通人与普通人之间越来越冷漠。他把此称之为“屁民的战争”。是的,在现实生活中,“有交情的越来越多,有友情的越来越少”这句话是很多人的感叹。近年来,各种上街向陌生人索要拥抱的“抱抱团”越来越多,他们的出现无非是希望让人与人之间少一些敌意、多一点温暖。
一个打工者的独白
讲述:王德诚
我来这个城市已经三年了,城市似乎逐渐在变得美丽,可它在我眼里没有三年前温暖了。如果赚够了钱,我会立刻回老家,再也不来这里了。
记得三年前我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期待和梦想。最初是随着大哥一起摆地摊,每天下午5时,我就与大哥抱着两箱子唱片和旧杂志去占摊位,卖了半个月,没赚到什么钱,于是我就想进点小玩具和首饰之类。当我去批发市场进货时,批发商一听我是外地人就想宰我,当着我的面报价比给另一个客户的价格多了很多,我气坏了,与批发商吵了起来,虽然围满了观看者,但却没有一个人出面说话,更不用说帮我了。
开始摆地摊后,也因为不是本地人而常常受到欺辱,有好几次,我的摊子已经摆起来了,后来的人却说我位置是他的。开始,我每次都是收摊走人,后来我忍无可忍坚决不走,但却被另一个摊主和他的朋友打了一顿,还将我的好几个玩具踩坏了。我同样记得清楚,周围仍有很多摊主和路人,抱着膀子看热闹,直到我眉骨被打,疼得很,才有一位大爷出来拉架,说别搞出人命,最终还是我自己报的警。
地摊摆了大半年后,我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周末的时候也继续摆地摊。我的普通话总算标准了些,有时候也给自己买些所谓像样点的衣服,这样不会被人家一眼看出你是外来打工者,这时,他们对我就会友善一些。
这几年,这个城市像我这样的外来打工者越来越多,我不知道他们最初来到这个城市的感觉是不是与我一样。但当我平时走在路上,依然很难觉察到人们脸上的友善和笑容,如果我不小心离他们近了些,他们会立即报以警觉及嫌弃的眼神,开始我还会回一个友好的微笑,但都会被别人冰冷的眼神熄灭,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
刚来时,我曾想着在这个城市安家。可如今我知道了这里不是我呆的地方。在这里呆得越久,我越怀念我的老家农村,在我的家乡,家家户户都敞开着门,每个人的内心也是敞开的,吃晚饭的时候,我会端着饭碗,去隔壁大爷家拣口菜,去对面大妈家喝口汤。
求职路上饱尝艰辛
讲述:何露露
过完年回到学校后,和往常一样,我7时起床在食堂匆忙扒口早饭,拿起简历就赶着去参加一场大型招聘会。
半年多来,我都是这样度过,无论是本校、外校、人才市场还是其他大小型招聘会,总能看到我的身影,室友告诉我不用这么急,机会总会有的。可我恨不得马上找到工作,减轻家里的负担。我家靠父亲一个人打工兼种地维持,四年的学费我都靠助学贷款,今年弟弟将参加高考,他的学费还没着落,所以我很着急。
辛苦我倒不怕,但求职路上遭遇的各种冷漠让我觉得很累。
第一次去一家公司面试,由于我疏忽,打印好的简历忘记带了,到了公司看到对面办公室有打印机,我礼貌地过去问一位正在上网的工作人员能不能借我一分钟,将我在邮箱里的简历复制并打印一份。工作人员最初还客气,可一会就不耐烦地说:“我正在忙,有好多工作没做完。”她将我回绝后,不一会我看见她并不在用电脑,而是在屏幕上“斗地主”。
朋友笑我幼稚,说这根本不是事,学校之外的社会很复杂。可我就不懂,就算复杂,就算现代人压力大,难道非得连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和温暖都没有吗?
因为我没什么钱,所以没有正式的套装,一次去经济开发区参加面试,公司要求穿正装,我就借了一套室友的西装。到那儿面试时,工作人员要求打领带,我慌了,只能先让后面的人面试,然后向同学借领带,原本我想这是小事,应该没问题,但没想到我刚开口就被面试的同学拒绝了,理由是有急事要走。那天,我特别伤心,在学校的时候,我是公认的人缘好,却没想到在面试时连个领带都借不到。
残缺更需要温暖
讲述:小 锋
我是个残疾人,高中的时候右脚长了肿瘤,不得已将三个脚趾和一大块脚掌切除了,后来一直带着脚套走路,但只要不走太快,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身边知道我脚有残疾的人并不多,我不想因为身体的残缺引来别人异样的眼光。然而令我感慨万分的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我遭遇了太多的冷漠,尤其是我的残疾身份曝光后,虽然得到太多热心的关照,但差距相当大。
在大学时,校外不远处有一家杂志社办了公益性勤工助学机构,我想找份家教之类的兼职做,于是就跑过去打听。几位年轻的女性工作人员在一边磕瓜子一边聊天,我询问她们,其中一位连头也没抬,递给我一份表。我再次询问的时候,她又递给我一份材料,让我自己看,很不愿意说话,当时我很生气,扔下表格就走了。
几天后,我接到辅导员的一个电话,说那个公益机构想给残疾大学生免费介绍工作,系里推荐了我。后来在学院领导的带领下,我再次到那里,见到了上次磕瓜子的工作人员,很显然她已经不记得我了,而此时她显得很热情,询问我家里情况,询问我想要什么工作,那表情说是演戏也不像。想想与几天前的巨大差异,我不知该说什么。
这种情况,在我工作后更加常见,我其貌不扬,穿着不够时尚,性格还有些内向,碰到的冷漠数不胜数。有一次在公交车站手机丢了,我想借路人的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问了三个人都没借到。还有一次,上班路上突然下起雨,想找同路的路人带我一下,遭拒绝。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同事们得知我是残疾人后,各种热情过度的关心就源源不断,以前路上不正眼瞧我的同事会亲热地跟我打招呼,连在食堂吃饭,饭菜都比以前多点。
我常常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即使不是残疾人,难道人跟人之间就不能友善和温暖一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