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沥了一天，傍晚在校园里走，忽然看到雨雾中闪着一朵朵小黄花，难道是墙角那株腊梅开花了吗？我想，在这样冷寂的季节，也只有腊梅能傲然开放了。
    我站在树下，看到嶙峋疏朗的赭色枝条上缀着一个个花蕾，绽开着轻薄透明的黄色花瓣。就像一个铁骨铮铮的父亲，欣喜地领着一群娇艳的女儿出来看风景。初长成的女儿似乎怕被人识，选择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时刻欣欣然张开眼，她们露出嫩黄的笑脸，有的腮上还染有点点红晕。冰清玉洁，风骨峻奇，芳香馥郁。丝毫不理会飘零的雨中我这个孤立的人。
    忍不住取了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了一支，带回家插入瓶中。梅树，莫怪我贪心。我只是个自私的俗人，爱你之极，不仅想深嗅在你的虬枝下，簪你温玉般的花瓣于鬓旁，还想拥你入怀、掬你入口、伴你入梦。如果你真的是一位父亲，就请允许我折一枝你的娇嫣带回我的枕畔吧。当我转身离去，我懂你默默注视的眼睛，你的无奈、不舍、怜惜，你还有些骄傲，对吗？是的，你应该有骄傲的。因为你的女儿如此之美，美得令古往今来的人都无法抗拒。早在唐代，诗人李德裕在《忆寒梅》中就写道“寒塘数树梅，常近腊前开。雪映缘岩竹，香侵泛水苔。遥思清景暮，还有野禽来。谁是攀枝客，兹辰醉始回”。多少“攀枝客”，都为她陶醉销魂，又怎会多我一个呢？
    插你在瓶中，我用一捧清水养你，疏枝微斜，俊逸淡雅，立在我枕畔。梅花，莫怪我浓情。虽然我懂你的孤傲冷艳，我知你的高洁坚忍，但我无法抑制对你的爱。你这冬天的向日葵、雪地里的精灵，你可知，只你的清香四溢就足够温暖人彻骨的苦寒。“枝横碧玉天然瘦，恋破黄金分外香”，你的芬芳萦绕进我的梦境，让我回到乡村，好像看到我那慈祥的耕耘着的父亲；一朵朵梅花撑开了思维凝结的网尘，芳咧清幽的香气，浸透了每一个暗沉的角落，我似乎在一片片花瓣上飞舞。
    梦中，似乎托我到了月宫的庭院。你和桂花是姐妹吧，桂为中秋之冠，你开在百花之首。一样的清寒，一样的色泽，但芳香并不如同。你虽淡而幽，却更绵而烈。就像你的花朵，更加大气凌厉一般。而你开放的地点，似乎也更为寻常，甚至落魄。我还记得，你曾在陆游的词中，在驿外断桥边，辗转低语“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两相比较，你似乎更为寂寞。
    曾经以为，叫“梅香”的，多是平常人家的女子，就像小说中常作丫鬟的，都很谦卑，还带有一点俗气，可现在，我却认为恰恰相反。折一支腊梅入眠，就能让我沉醉千年。我愿来世，月光下池塘边，润一点腊梅的风姿神韵，采一把梅香纳入肺腑，风雪中，能化为我归时的魂魄。

□无为县福路初级中学  杨  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