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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6期 总第总第58期期 2021年09月06日 星期一
今日古诗词
| 爷爷和树 |
|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马一瑞 发布日期：2021-09-06 10:23: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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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市第一中学高二（34）班 马一瑞 辅导教师 张蓓蓓
夕阳下，田间小径旁，有一棵寂寞倔强的老榆树，远远望去像一座高塔。树下，有一个老人，肩膀瘦弱，脊骨却硬朗地好像能撑起整个世界。
他是我的爷爷。
爷爷生于20世纪40年代末。14岁时父亲去世，他被迫辍学。瘦小的他扛起了家庭的重任，用稚嫩的肩膀担起一家人的生活。辍学的那一天，爷爷来到学校门前，面对那棵与自己书声相伴的榆树久久不语。他几次伸出手去，却又迅速缩回。终于，他猛然扯下一根缀满榆钱的枝条，飞一般狂奔回家，一路没有回头。推开吱吱呀呀几乎要掉的黑黢黢的门板，面对空空的灶膛，他将青翠的榆钱一股脑扔进锅中。
这榆树皮也可饱腹，削，还是不削？爷爷的手握着刀，不住地颤抖。他咬咬牙，准备动手。冥冥之中，远处学校的书声似乎在耳畔响起。爷爷愣了，刀从他手中滑落。许久，他缓过神来，虔诚地握着榆枝，走到屋外。深深把它插进土地里，再扶正，一滴滴泪珠从爷爷瘦削的双颊滚落，晶莹清澈，深深渗进脚下这片土地。
一个月后，小榆枝长出了根。从此，它深深扎根在了这片浸满了汗与泪的沃土。
风儿轻摇着它的叶子，当年的小榆苗渐渐步入壮年。低矮的树冠向外伸展，沉稳而茁壮。那会儿刚搞联产承包，大家都迟疑不决，一个个平日里点子最多的人都缩到最后，都不想成为第一个试验品。而平日里沉默的爷爷却挺起了胸膛，率先承包土地，并把田地一分为二，一半种水稻，另一半改种黄麻。面对左邻右舍的反对、劝说，他只是简单回答：“总得有人去做吧。”听爸爸说，那几年爷爷奶奶的手因长期浸泡在水里，又日日搓麻，变得红肿、溃烂，而爷爷却愈发坚定，仿佛他那愈发粗粝而厚重的手。
那年深秋，爷爷承包的土地产量、收入均达到新高。改革承包在那个村子里终于蔚然成风。别人夸他有远见，而爷爷只是淡淡一笑，继续默默地搓起手中的黄麻。
那是1985年，爷爷第一次进城打零工来补贴家用。那时他的工作是在工地上扛沙袋，而从家到工地必经市中心。面对从未见过的高楼大厦，长着两个“灯笼眼”的汽车，街旁的巨幅广告，排出滚滚白烟的工厂，爷爷竟不知所措。每次走到那时，他总是把头深深埋在胸前，几乎是一路小跑穿过闹市。后来，他不经意间听一些工友拉家常，在潜移默化中渐渐熟悉了城市的规则，习惯了鳞次栉比的高楼。面对白净的城里人，他也不再畏惧，而是报以憨厚的微笑，黝黑的脸庞，反射着灿烂的阳光。
每次从城里回来，爷爷总爱泰然地削下一片榆树皮，放在口中慢慢咀嚼，于无味中嚼出苦涩，又嚼出清香。
那年，爸爸以很高的分数考入中专。那几天，爷爷时常在树下徘徊，不住地抚摸着绿意盎然的枝条，或是在那静静地坐上一上午，嘴角扬起不常有的笑容。一向节俭的爷爷，将一沓厚厚带着汗渍的钱，压在爸爸的箱底，将他送上了去学校的火车。临别时，爷爷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沓破旧的书本，塞进爸爸手里，那是他珍藏了近40年的课本。书页间，夹着一枚小小的榆叶，随风翕动，仿佛在诉说着从前的记忆，又在期盼着什么。
时光流转。爸爸毕业后，爷爷拿出大半辈子的积蓄，在城里给爸爸买了房。有人说，老爷子忙碌了一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在爸爸的软硬兼施下，爷爷终于同意搬到城里来住。那时我还小，爷爷的日常便成了接送我上幼儿园，每日不用劳动，连饭都是妈妈做好的，生活似乎舒坦极了。然而爷爷却常在阳台望着远方出神。
几番争执后，爷爷终于又回到他出发的地方。前几年新农村建设时爷爷分到了新房子，搬到了镇上。他和奶奶在社区里各找了一份清洁工人的工作，挣的工资供他们两人生活绰绰有余。然而，爷爷却在原来的老屋边，又承包着一块小小的田。只不过，种出的粮食都送给了在城里的亲朋好友。爷爷说，吃不惯城里的精粮，还是家里的豆米香。
叶落归根，年年又生，岁岁轮回。我知道，爷爷总有一天会离去，但纵使树叶落尽、繁华已逝，那树依然高高挺立在心中。因为爷爷为它留下无数条根。而我越过爷爷树干一样坚强的脊背，像少年时的父亲一样，沿着父祖辈一步步丈量过的路径，继续向前，在拼搏和奉献的道路上，越行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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