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 苎 新城老事 故乡的变化 夏荷
08:春蚕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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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5期  总第总第58期期  2021年07月08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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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 苎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佚名 发布日期:2021-07-08 16:41:35

 □休宁县石田中学   汪红兴 

  记忆中,每年仲夏时节,母亲都是坐在老宅进门的格子间里,忙着剥苎。
  大腿上垫着块厚厚的黑布,左手紧握拳头抓紧苎麻的一端,右手用苎刀均匀而有力地脱去其黄褐色的表皮,好像是用清水给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洗澡,然后就变成了白雪公主一般。那剥苎的动作娴熟流畅,宛若行云流水,一招一式,毫不含糊,一气呵成。
  苎麻是一种柔软而韧性极强的纤维,它古老、普通,却优美而具有文化内涵。《诗经》有云:“东门之池,可以沤纻。彼美淑姬,可与晤语。”诗中所提到的纻,就是苎麻,它的纤维是可以用来织布的,被称之为夏布。因此在西汉长沙马王堆墓的遗址里,就出土过苎麻布料。苎麻布料透气、清凉,是织做夏衣、蚊帐等布品的首选布料。古史记载:“古者先布以苎始,棉花至无始入中国,古者无是也。所为布,皆是苎,上自端冕,下讫草服。”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在皖南乡村,割油菜、插秧、采茶、插红薯,总有忙不完的活。生产队里平日里是不放假的,仲夏时节,阴雨绵绵,地里不好干活 ,母亲就利用这难得的空闲剥苎。
  我们小时候,用苎麻做衣服已经很少了,只有极少数的老人穿。我家也有一顶老式的苎麻蚊帐,又厚又硬。那年月,日子紧,家家女人冬天还是要做手工布鞋,一家老小脚下穿的都是布鞋。布鞋要纳鞋底,鞋底必须要用锥子扎出一个个针眼,然后要用鞋绳一针一针地勒紧,密密麻麻,像是满天繁星,疏密得当。而这鞋绳就是用苎麻搓出来的。因此,但凡家中只要有点空地,哪怕是边边角角,都会养些苎麻。毕竟衣食住行中,这鞋是千里之行的足下。
  苎麻好种,它不择贫瘠,随便在哪都可以种,即使是砖头瓦屑之地都行。母亲就在我家下边园的墙角地带种了些苎麻。下边园有1亩多地,是我爷爷当年从镇上戴姓那里购买过来的,在里面栽种蔬菜和水果,四周还砌了一圈的土墙围墙。可惜,后来只有奶奶一人在家,这园子便分给了别人一半,后来,母亲嫁过来时,园子只剩下五分之一了。
  苎麻是宿根,种下去就基本不用管了。阳春三月,到时它就随意地抽出新苗,嫩嫩的,绿绿的,一茬茬的。用这样的嫩苗,可以做一种徽州美食,苎叶粿,小小的绿叶粿。甜软绵柔,全身裹绿,回味悠长,是一种春天的味道。
  到了仲夏,纤维不老不嫩,这时就要剥苎了,时间耽搁不得,过了这个季,这苎就废了。剥苎的那天,母亲一定会起个大早,趁露水还未干时,用草刀将苎秆砍倒,然后我在旁边帮忙捋去叶子,把苎秆从中间一折两段,用力一拉,咝的一声,那苎皮就与茎秆自然分离了。
  苎皮剥完,回家将一大摞苎皮浸泡在水桶中,水没过苎皮,让其全身润滑湿透,大约浸泡两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剥了。
  苎刀一头是木柄,一头是铁质,半微卷形,有刀刃,但并不十分锋利。剥时大拇指要按住苎刀,这需要一定气力,因此大拇指要用布包上两层,防止损害手掌。
  剥苎看似并不复杂,但坐在那儿不停地来回抽剥,时间长了,就会腰酸背痛。当看到黄褐色的苎皮经过巧手一打扮,变成了洁白的秀发,这苎就有模有样了,晾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心里便释然了。为了这苎好看些,还可以放点石灰煮一下,再晾晒干净,就更加楚楚动人了。
  苎在菜地里不招摇,没有鲜艳的花朵,没有诱人的果实,它默默无闻,沉默不语,低调朴实。一块苎地,一般一年可以生三茬,每年的8月中旬和10月下旬,还可以剥。无需施肥,只是在砍掉苎秆后,点根火柴,一烧即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有了这结实耐用的苎,抽个雨天的时候,几个女人便围在一起搓鞋绳,一边聊,一边搓,说着家长里短,那一根根鞋绳就在袅袅的炊烟中诞生了,更加结实,这样做鞋的材料具备了一大半,心里便觉得暖暖的。
  当有一天,一家人都穿上了主妇们做的舒适温暖的崭新布鞋时,这剥苎的辛劳便会忘得一干二净了,想想剥苎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在古代,如果能穿上这苎麻做的耐磨结实透气性好的夏衣,那份甜蜜感就更不用说了。
  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手工做鞋的人越来越少,乡间种苎麻的人也日渐减少,但不时的,我们就常常会去怀念那过往的岁月,怀念苎一样平淡朴实的乡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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