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山县林头中学    孙邦明

　　香椿，无疑是春菜的翘楚了。那些来自乡野的香椿，不仅能打开孤寂的味蕾，更氤氲着乡村童年的旧时光。

　　春风拂面，春水荡漾，老屋墙角，一树香椿，笔直而起。相比那些乡下的槐树、梨树、桃树，并不起眼，犄角旮旯，不求土壤肥沃，贫瘠中独自葳蕤挺拔。纤细的腰身，如小家碧玉，素面朝天，朴实简单，偏居一隅。那嫩紫头芽，出水芙蓉，色泽鲜艳，纤尘不染，脱俗养眼。贴近嗅之，缕缕清香扑鼻而来。轻掰之，嘎嘣脆，像采春茶，自收手中，簇簇排列于掌心，如婴儿般温存在母亲的怀抱里，愈年少愈惹人怜爱。如卖之，湿稻草秸捆扎，置于篾篮之中，也素雅好看。

　　儿时，乡村的香椿多生于野地。与之形近的臭椿，气味刺鼻有毒，长相也逊色些。跟母亲上菜园，常教我许多野味的识别常识，以至于稍大放牛时，也能独自满山采得茅针、虾马苔、鸡冠以及野蒜、野葱之类的战果。现在想想，散养的孩童，不一定是坏事，就像养花过于溺爱，殷勤地浇水施肥，也会出乎意外的枯萎凋零。

　　香椿好吃，在于口感脆嫩，唇齿生津。清水泡去细尘，开水焯烫，颜色立马由紫变绿，加盐、醋和小磨麻油凉拌，清脆透鲜。匮乏年代，“奢侈”的做法，当然是香椿炒鸡蛋了。香椿多鸡蛋少，搭配更地道，香椿含鲜，鸡蛋平和，浓淡相宜，自然混揉出另一番滋味在舌尖，跃动的春时光轻盈地回归。

　　离乡三十载，回村看望老姐姐。平房变楼房，前后院落，栽花种菜，如今乡村发生着美丽的蝶变。漫瞅小花园，院角青砖垒圃中两棵一人高的香椿树，直立其中，像俊秀苗条的女子，脑袋上吐着嫩紫光晕。“前两天刚采，你来的巧，又发出来了。中午凉拌香椿头”，姐姐说。吾内心甚是高兴，城里香椿稀罕难买，即使饭店满满的一盘，总是鸡蛋多，香椿起点缀，我们戏称为“鸡蛋炒香椿”。靠墙的荆棘中，一棵香椿约有两人高，芽头茂盛，非木梯子才能丰获。姐夫善厨艺，动作麻利，采、洗、烫、切、拌，一气呵成，加作料，小磨麻油提鲜，一碟凉拌香椿头上桌，香气袅袅。我明白姐夫姐姐的心思，让我这个“城里人”吃过瘾吃地道吃舒坦，也唤醒了我记忆里家的味道。

　　年龄愈大，宁静夜晚，愈常忆起故去的父母，回想与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单纯而又艰难的日子，还有那些乡村野地的家常菜。人说：味蕾是有记忆的，无论在外多少年，它都能识得出家乡的味道，母亲的味道。现春菜纷纷上市，一碟香椿，一盘春韭，还有那些其貌不扬的野菜，土生土长，朴实中内敛着单纯，清纯里蕴藏着那一去不复返的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