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篇）

□萧县萧城第一中学  张祖启
　　一
　　无食不成人间。
　　普通百姓“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无日休息”。老黑碗扒拉几口杂粮，就为了填饱肚子。贵族不然，有权，有钱，有闲，列鼎而食，还得奏乐舞蹈，文艺文艺。家财巨万的吃货，考究更多，细挑食材，精配佐料，一流庖厨掌刀，雕薪烹饪画卵，最后由衣彩绚烂的侍女鱼贯献食，玉盘珍羞值万钱，甚是高大上。
　　唐代韦陟，袭封郇国公。性侈纵，穷治馔羞，厨中多美味佳肴，人称郇公厨。作家冯贽在《云仙杂记》卷三中记载，“韦陟厨中，饮食之香错杂，人入其中，多饱饫而归”。佐料都能山积，你看厉害不。
　　好的厨师必有绝技在身，庄子笔下的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
　　有个南孝廉也不得了：“善斫鲙，縠薄丝缕，轻可吹起。”（縠读hú，古代一种质地轻薄纤细透亮、表面起皱的平纹丝织物），刀工好到能将鲙鱼切成縠纱超细的丝，可飘吹，不能不说是神技。事见段成式《酉阳杂俎·物革》。
　　实现了心灵自由的大诗人苏轼不这样，他不喜欢过度烹饪，认为费时费力，去自然滋味甚远。
　　有一年十月十五夜，苏轼和几个朋友经雪堂，过黄泥坂，将归临皋，仰见明月，木炭泥炉炖“巨口细鳞，状如松江之鲈”，快意野炊痛饮酒，留下了脍炙人口的《后赤壁赋》。这是读之让人心生翩翩的雅闻，历史上不多。
　　当然，可以再举一则，以证真风流者的达旷：张季鹰辟齐王东曹掾，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莼菜羹，鲈鱼鲙。曰：“人生贵适志耳，何能从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
　　二
　　该吃的吃，不该吃的不能吃，何时下箸，怎样夹菜、咀嚼，有教养的家庭是有规矩的，不然会失了体面，有时候还有政治风险。
　　《蒙曼说唐》介绍，资深太子李亨有一次参加父亲组织的宫廷宴会，主打菜是烤羊腿。李亨切割羊肉，吃个痛快，末了随手拿起托盘里的面饼擦油晃晃的双手，想扔掉。这时，突然发现父亲紧盯着他看：你小子敢！李亨真跳转，慢吞吞擦完手，有滋有味吃面饼。哦，这秀作得好啊，三四十年的太子不是白当的，政治敏感性果然不是老百姓家熊孩子能比的。
　　海吃有风险，胖子行路难。
　　《旧唐书·列传一百五十》里提到一个胖子：乱臣贼子安禄山。开元二十年，张守珪担任幽州节度史时，安禄山盗羊事发，守珪追究起来，要捶死他。紧急关头，安禄山大呼：“大丈夫不想灭掉两个异族了吗？为什么要杀安禄山？”守珪见其肥白，又惊异于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就放了他，还给了他一个职位。不过，张守珪还是嫌安禄山太肥了，张守珪非常威严，安禄山特怕他，吓得顿顿不敢吃饱。
　　安禄山晚年更胖了，有多胖呢？传记里是这么说的：腹垂过膝，重三百三十斤，每行以肩膊左右抬挽其身，方能移步。意思就是胖到得人架着走。但是，这家伙胖则胖矣，却非常灵活：“至玄宗前，作胡旋舞，疾如风焉。”不服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