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教师  何  珊

    在深秋的夜晚，街市上琳琅满目的招牌灯箱，时明时暗，宛如点缀着黑夜的萤火，鼻尖弥漫着熟悉的菜香，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叫卖声……这些景象一如我童年记忆。喧嚣的街市我挽着母亲，走在人群中，看着。母亲的头上闪着银光，我却比她还高出半个头了，母亲微扬起脸，问道：“走这么久了想吃些什么？”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店铺，扭过头看着我，“要不然就去吃那家炒面吧，我记得啊，你小时候可爱吃了。”我点了点头，于是，牵起母亲的手，向店铺走去，就像母亲小时候拉着我一样……
    五岁那年的冬天，天气很冷，母亲下了班，牵着我走在大街上，人很少，可能是因为太冷了吧，我揉了揉通红的鼻子，母亲帮我搓了搓白嫩的小手，突然，我嗅到一股香气，就在不远处有一家炒面店——不，准确来说是一家炒面摊。我走不开了，拽了拽母亲的衣角，扬起小脸，用恳求的语气：“妈，我想吃炒面。”母亲面露难色。看到母亲的迟疑，我咽下口水，安慰母亲：“算了吧，那个东西也不是那么好吃，妈妈我们回家下面条吃吧。”可母亲却牵起我的手走向小摊：“老板，一碗素炒面。”母亲的声音干净利落，我喜出望外，高高兴兴地坐在凳子上，摇着双腿。
    作为一个单亲家庭的母亲，大大小小的事把她磨炼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个女人能有多大能耐呢？极少的工资，勉强撑起一家的吃喝，家里所有的消费，母亲都会仔仔细细地预算着——显然，这盘素炒面不在计划之中。
    我坐在椅子上，看老板的身影在黑暗中忙碌着，空气中弥漫着油腻却好闻的面香，在一旁洗碗的老板娘热情地端来一碗绿豆汤，红色的清汤，碗底还躺着一大堆的绿豆。老板娘笑吟吟地说：“天气这么冷，喝点绿豆汤暖暖身子，不要钱的，多喝点。”终于，热腾腾的炒面端上了桌，我抄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吃起来，而母亲，只是一碗接一碗地把绿豆汤喝下肚。我心生好奇：难不成这绿豆汤比这炒面还好吃吗？我放下手中的筷子，扬起小花猫似的脸，问母亲：“妈妈，这绿豆汤好喝吗？”母亲笑笑说：“炒面太油腻了，还不如绿豆汤清淡有味。”我端过母亲的那碗绿豆汤，喝了一口，淡淡的一点也不好喝，我摇摇头，又端着炒面吃起来。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一盘素炒面实在太多了，这时，母亲终于拿起筷子，不一会就吃完了剩下的炒面。我心生疑问，母亲明明说不喜欢吃炒面，怎么看上去吃得这么香甜？这绿豆汤明明没有炒面好吃，为什么母亲却喝了一碗又一碗……
     多年过去，母亲和我的生活改善了不少，从前的炒面小摊早已买下门面开起一家炒面店，又是熟悉的香味，熟悉的身影在炒锅面前忙碌着，我和母亲又是当年的面对面坐着，老板娘还是一如既往地端来一碗绿豆汤，只是那碗底的绿豆，比以前少多了。像是一种习惯，母亲仍是第一时间端起汤来有滋有味地喝着。看着碗底摇晃的绿豆，我的眼睛涩涩的。我仿佛又看见冬天路灯下，母女两人在炒面摊前说笑的画面。我端起了面前的绿豆汤，细啜起来。
    那碗绿豆汤，温暖了整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