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教师  高  苗

    落日将西边的天空炙烤，晚霞红得发烫。路口的某个角落里，伴着嘈杂的电流声，收音机传出了古风古韵的唱腔。
    我一听，便出了神，耳边仿佛飘荡着一段悠长的歌声，承载着旧时光，将我带向远方。
    记忆里，我好像是一个旁观者，伫在原地，一切显得既陌生又熟悉。
    爷爷本本分分当了一辈子的农民、种了一辈子地。种地不忘唱他的戏，有时走在高高的田埂上唱，我紧紧跟在后面，天上卷积着的乌云一直堆到地上，矮树和野草时时被风压得直不起腰，爷爷的歌声更嘹亮了。灰黑的天，深黄色的地，中间单单压着一个他，他大步走着，大声唱着，一张口唱得天地苍茫，大风卷着黄沙吹来，又扶着几句歌声掠向远方。当天上的云要溢出水时，他只是给我扣上草帽叫我先跑回家，自己依然在后面边走边唱。
    有时，在家闲来无事时，爷爷就会唱他的戏。
    那时候，天那么清、那么蓝，云那么薄、那么淡。午后的日光暖洋洋，洒上斑驳的老墙，洒下绿茵的清凉。每当此时，爷爷总会搬出那把上了年纪的躺椅，摆上几盏粗碗，捎上一壶淡茶，将我抱在膝前，给我唱那古老的戏文，讲解戏文中那种种王侯将相或才子佳人的故事。任凭那日光从房子这头跑到房子那头，不去理会。蓝天有时会转为澄澈的星空，明月清风，蛙叫虫鸣，灯火绰绰唱词杳杳中，我的童年去了大半。
    日子就像一个大磨盘，我们就像上面的小黄豆，不跑就会被碾碎遗忘，可我跑得太快，丢掉了太多，就像爷爷和他的歌。在匆匆又匆匆地岁月里，我在成长，爷爷在变老。
    天高地远唱词长，一唱，唱掉多少时光。在以前的无数个日子里，他在同一个时候做了多少同样的事，唱着多少遍同样的唱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时候不懂爷爷，不懂他唱的戏文，不懂唱词中有怎样的情绪。只是天真地觉得爷爷是顶天立地的，连背影都是高大的，莫名的觉得爷爷歌声好听。可现在，似乎只剩下了孤单，连我也带着草帽走远，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寂寞的背影，连唱词都变得哀婉凄迷起来。
    过去的日子如唱词般飘远，但那树阴、茶香、灯火、草帽，还有爷爷的唱词，渐远渐长，全都尘封在心底的角落里沉淀贮藏。
    夜空盖住了夕阳，收音机停止了播放。我急忙向家中走去，我想赶紧回家去，回到爷爷身边去，帮他搬出躺椅，看天高地远，听唱词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