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教师  向  英

    桌上立着一瓶体育课时买来的饮用水，包装上是漂亮的书法体三个大字：凉白开。
    无聊时把玩，竟发现瓶包装上还有一段文字：“记忆中的凉白开，和灶台、烧水壶、柴火或蜂窝煤分不开，和辛勤的妈妈和温暖的家分不开……让我们穿越时间的隧道，喝一口今麦郎凉白开，一起回味那段美好岁月。”
    字很小、很长，很容易被人错过。我很庆幸自己有这样“无聊”的片刻，任思绪回转。
    我的老家在农村。乡下人的家里，很少见饮水机，更不用提净水器了。因为家家有灶台呀。厨房外的廊间上，一码码柴火，一排排煤球，一袋袋“引火毛”；厨房里，砖块垒就、泥巴涂抹、刷上石灰、省柴的灶台最受欢迎。奶奶家的灶台上，一直有个专门烧水的地方，爷爷、奶奶一直叫它“汤罐儿”。烧饭前，把“汤罐儿”里的水加满，炒菜，煮饭，“咕嘟咕嘟”，水开了，奶奶放下锅里的活儿，不慌不忙往开水瓶里舀，剩下的就倒进那个大大的搪瓷杯中，晾凉，方便口渴的人喝上一口。
    城里的家里早不用饮水机了，爸爸说桶装水不卫生，便买了电水壶来烧开水。按下开关，五分钟不到，水便开了。这样的凉白开，喝了便喝了，我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而今，每次与父母回老家，基本上都是他们下班后。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暮色如笼纱，鸡进窝棚，黄犬归家，一切渐渐归于静谧安详，谁家的鱼肉香呢？老家炊烟散发的烟火味不断吸溜着我。下了车，赶紧跑去灶台，从大大的搪瓷杯中倒点凉白开，仰头，一口饮尽。老家的凉白开，就是有味儿啊，似乎白水里倒映着奶奶忙碌的身影，隐隐中有一股柴火的焦香，或许还有一种被爸爸唤做“母亲”的味道。
    爸爸时常感叹：“有妈的地方才是家。”于他而言，每一次回老家，不仅仅是看看爷爷、奶奶，尽一份自己做儿子的孝心，更是寻找一种归宿，回到自己最初的、心灵上的那个家。爸爸喜欢喝茶，但不管是外出旅游时当地商家推销的茶，还是逢年过节亲朋拜访时送到家里的香茗，他总看不上眼，他仍旧总念叨家乡的茶，尤其是奶奶炒的茶。回家后，他总是慢吞吞地舀上“汤罐儿”刚烧开的水，看着茶杯里袅娜起舞的茶叶，闭上眼，摇着头，“嗯，香，就是这味儿”。再坐下来，和奶奶话家常。那时候的爸爸，没有在城里的家里那么紧张、严肃了，好像喝茶发出来的“哧溜哧溜”声也是一种音乐。
    对我来说，太奶奶用凉白开为我冲的糖水是我一生中最灿烂的记忆之一。
    那时，家里大人都忙，便打发我到太奶奶那。一到门口，太奶奶便微笑地接过我，那偶尔没套上假牙的嘴，在阳光下看去是一个黑洞洞的小圆圈。她轻声地唤“重重儿（重孙儿的昵称），重重儿……”我急着用手指指，太奶奶马上明白了。拿出大碗，舀上两大勺白糖，用凉白开冲开，一勺一勺地喂我……一切都恍如昨日，太奶奶慈祥的笑容、老屋斑驳的土墙是那么的鲜活，那么的明亮。
    ……
    桌上的“凉白开”放了几日了，怎会有包装上说得那样神奇，只是看着它，便有一种幸福萦绕在心头，满满温情的回忆浮现于脑海，又怎舍得丢弃。
    凉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