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开往乡村的火车
(两章)
□肥东县第二中学 王光中
忽略高原、青山、沙漠、海洋……独见一列火车从春天开来。高高隆起的是分水岭的岭脊,盘旋如游龙。而春天的雨水留不住,分流:左边是淮河,右边是长江。
春天的多情和慈善。不分贫瘠与富饶,执著终将温暖的种子种植在岭上。
生殖,多么伟大的词条。激情与热烈是永恒的主调。
一列火车不分昼夜,不知疲倦地奔跑,开往春天的车站,我是匆匆的行客,下一站我又在哪儿落脚?
火车游动,是条变色龙,穿越了大江南北。
北国的白雪皑皑,纯洁了火车的魂灵;贴着青海湖畔疾驰,卷起了蓝色的波浪;花海的江淮拥有纯粹的金黄,灿烂的阳光包裹着火车的周身……
开往乡村的火车,我想谁也不会误点。后坡地上的桃花灼灼,鸣响了春天的号角。
行囊在背,怀揣着母亲新收的五谷杂粮,今春我的嗅觉和味觉特好。
田畴平阔。开动的火车犹如父亲的犁铧,翻开江淮的泥土,麦浪汹涌。
和着春天的节拍,乳燕翩跹。水墨画里,安详的村庄却慢慢地明晰,炊烟略显倾斜,火车的鸣笛是老牛爱听的晨曲……
回归乡村,每个人手里都握有一张绿色的车票,自由出行。
不说冒失,你来了,就是贵客,免你的签证。
感谢光临,火车在乡村小康的路上游弋。有你一路伴行,春天的风景,不再凄美或被遗忘。
春上,咱去后坡地走一趟。
赶在春雨之前,我得去一趟后坡地。
金色的菜花是咱土著居民,由它们夹道引领,我绝对不担心会迷路。远眺,一树的桃花是鲜活的旗帜,高在坡顶。殷勤的蜜蜂提前把沉甸甸的果实发布在我的日记簿里。阳光流淌,馨香满页。
后坡地,咱乡土的名片。不需要刻意地描摹,你来了,就有咱的座上客。
岭风,是温和的,充盈着乡间小道。你与庄稼随便聊聊,就会变成其中的一株,拔地而起,熠熠生辉。
麦浪你追我赶,强身健体的功夫,不可小觑。
尾随它们多日,我终于抬起头来。看天,一片湛蓝。
守望村庄。秋天的草垛像个老者,细说着岭上的风雨四季。我是它们忠实的听者,有时也会诗情飞扬。
青草茵茵,鸟鸣声声。还有我忠诚的父亲,他把自己的来生都交给了后坡地,化作春泥更护“坡”。
匍匐前行,我向地膜拜。
菊花,盛放金秋;腊梅,浸润寒冬。春上,一株狗尾巴草在疯长……
弯过了村庄的公路,疾驰而去的是奔驰。
今生今世,仍偏居一隅。后坡地,没有落单,没有被遗忘。大隐而成为都市客的朝圣之地。
幸运。赶在春雨之前,我去了一趟后坡地。今春,我兑现了承诺。
艳 遇
□怀远县草寺初级中学 王学军
春天是个多情的季节
一转脸
就有艳遇
就像在路边
我邂逅一树灼灼桃花
每一朵笑容里
都是诱惑
就像在河岸
我偷窥到一丛小花深蓝色的秘密
那深沉的色彩
是藏于心底的柔情
至于在田间、山坡或母亲的庭院里
就是迎着风奔跑
也会与一缕香
撞个满怀
湖边人家(油画)
□含山县东山中学 乔业美/作
挖 笋
□休宁县汊口中学 焦水奇
春天来了,可干的事情很多。平生喜爱的两大趣事都集中在春天的季节:一是钓鱼,一是挖笋。正像许多人说的那样,钓鱼的人不爱吃鱼,挖笋的人也并不爱吃笋。我并不喜欢吃笋,虽然鱼和笋都是上等的美味,何况苏东坡说过:“无竹使人俗,无肉使人瘦。”我之爱挖笋、钓鱼是因为这两件事都充满挑战性。
我之爱挖笋严格地说是喜欢挖没有出头的笋,而不是长出地面几厘米长的春笋。深冬或早春的时节,竹园里还是寂寞的,枯草连天,地面上根本无迹可寻。可这正是考验一个挖笋人实力的时候。你得先辨别出竹子是否当年。竹子是分大小年的。大年枝繁叶茂,营养充足,自然地下茎上的侧芽是很容易发育成竹笋的。如果是小年,竹子的叶片枯黄稀疏,地下茎得不到营养,也就不可能有笋,即使有也是瘦弱的小笋尖。寻得当年竹后,不用慌着手抡锄头撒大网似地遍地乱挖,而是判断出竹子的竹鞭走向,这样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走向判断得对,没两下,竹子的主茎就找到了。接下来可就是体力活了,按图索骥,深挖细刨,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两三年的新竹,一般竹鞭伸得短而浅,笋子就长在新竹的附近。如果是日久年深的老竹,竹鞭可伸到十几米、二十几米长,竹鞭曲折回环,盘根错节,神秘莫测,可就不那么容易找到笋了。一根竹鞭有时挖了十几米,纵深四五尺,也没见一根笋浮出地面,全凭毅力和耐心,可能就在山穷水复疑无路的时候,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转机就出现在眼前了,说不定还是惊喜连连的收获。至于网络上一根竹鞭挖到二三十只竹笋的好事,我可从来没遇到过。
挖笋是门功夫,全凭手艺,眼睛还得贼亮。有人说天上掉馅饼,也得赶早捡,倘若用在别的事情上有几分道理,可在挖笋这事上,不见得就占有先机。我们村有个叫刘和平的人,大概出生时正流行白鸽牌自行车的缘故,大家都叫他“和平鸽”。他挖笋是村里的一把好手,但他这个人懒兮兮的,每天不睡到9时多不起床。等他吃好饭再上山去挖笋,按道理说是没有多大收获的。可,怪就怪在这里,从深冬到早春,几个月的时间里每天村里那些早早上山的人,也就能挖个小半编织袋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和平鸽”每天总是早中饭算作一餐吃了,10时多才上山,下午4时多就回家,可哪天不是收获满满?四五十千克地扛下山来,惹得村人分外眼红、分外嫉妒。甚至有人怀疑他有透视眼,能看穿地底下。但你又不得不心生佩服,人家就是有能耐,人比人得气死。
惊蛰过后,气温猛窜,地下的笋争先恐后地钻出头来。这时候挖笋是最有成就感的时候。荒秽的地面露出龟裂的形貌来,用锄头轻轻地把四围的土挖松剔除,犹如一朵绽开的兰花样的小笋尖便会从那神秘的地底下显现,继续刨土,由细到粗,由小帽尖到肥硕身躯的黄泥竹笋,便犹抱琵琶半遮面,羞答答地出落在你面前了。找到根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与母体斩断,犹如剪断脐带分离母婴的阵痛,一个新生的光亮瞬间亮晶晶地在眼前幸福地展现,那真有种无法比拟的快乐,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人生就如挖笋,关注人生的细节,勤奋努力,耐心等待,忍住所有的苦难和寂寞,在付出汗水的挖掘中,必能有肥硕的收获。
菜花地里的童年
□休宁县石田中学 汪红兴
童年,人生路上最美的风景。人到中年的我,常常在脑海中定格成一幅幅永不褪色的五彩画卷。
我们这些60后,在乡野里摸爬滚打长大,童年的春天里,最难忘的就是那一望无际、生机勃勃的油菜花海,以及那菜花里的故事。
油菜是皖南山区最主要的油料作物,村民一年四季吃的油就全指望它。“吃红锅”的日子是难受的,清汤寡水难以下咽。生产队里为了能够多打油,因此,在凡是能够栽种的田地、路边、溪畔,包括边角旮旯都会种上油菜,精心管理,小心伺候。徽州的3月多烟雨,那娇黄的菜花,铺漫在青山绿水间,掩映着粉墙黛瓦的老宅,与白色的梨花、粉红色的桃花交相辉映,层次分明,线条柔美,像是一首回荡在天地之间的交响乐,大气磅礴。
为了博得度日艰难的父母的欢心,我们出去玩,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打猪草。因为那时乡村里家家都养猪,并有派购任务,只有完成了任务,才可以留一点肉供一家人吃。养猪种田真本钱,那时养猪缺乏粮食,更没有饲料,主要靠的就是猪草。打猪草是农家一件重要的农活,父母忙,有时来不及,我们就成了好帮手。
“铃铃铃……”下课铃声一响,我们就呼朋引伴飞奔回家,书包一甩,拎起猪头篮,像是笼中放飞的小鸟,拼命地向着那广阔无垠的田野飞奔而去,风呼呼的,水哗哗的,那一刻,我们是多么的快乐。
老仂、烂污田、李向阳、泥鳅、老排壳……一群发小走在蓝天下,颇为神气威武。田野中的油菜花像是热情的小姑娘,在频频向我们招手。花丛中的蜜蜂在嗡嗡地叫,闻着初春田野里所散发出的青草气息,如此芬芳,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大概过了个把小时,篮里的猪草就有大半篮了,大家有些累了,就坐下来歇歇,那点临行前带来的饭团或者是山芋,彼此交流着吃着,胆大是烂污田,还会从他父亲的酒瓶里,倒点酒来助助兴。或许赌也是人的天性之一吧,吃完,赌猪草的游戏就开场了。
赌法简单原始,找块大点的平地,然后就用竹子掘个小形圆坑,每个人从自己的篮里抓把猪草放在里面,再到离圆坑约八米左右的地方画条线,每个人就站在划线处,拣块小石头往圆坑里投,用石头、剪刀、布的形式决定投掷顺序。凡是投中小坑内,这猪草就分为几份,若都没投中,重新再投。这游戏练的是人的眼力和手力,要配合得当,力争百发百中。
有时,我们还会调点花样,玩玩别的,如在菜花地里打泥战,分成两派,楚河汉界,泥弹纷飞,火力密集,杀声喊天,身上沾满了菜花,浑身是泥。
暮霭四起,玩疯了的我们这时才发现该回家了,赢的自然乐得合不拢嘴,而那些败将是篮子底朝天,回家不好交代啊,“一顿笋鞭炒肉”伺候,那日子不好过的,于是,赢的帮输的打,几个人彼此合作,钻进油菜林里,不一会功夫,那篮里的猪草就松松地满起来了,似乎这样就可以向父母交差了。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背着一篮猪草,一路打打闹闹,似乎还未尽兴。
回到家中,饥肠辘辘,父母已经歇工,母亲在做饭,我坐在柴火灶前添柴烧火,等待开饭。饭量骤增,两大碗白米饭,一会功夫,风卷云残。第二天,这样的日子又继续。
多少年过去了,每回晚上做童年时的梦,经常再现当年打猪草的场景,我们轻捷敏快的娇小身影,又穿梭在那无边的、金灿灿的油菜地里,桃花红,梨花白,小溪畔,尽情地笑啊、唱啊,总也无法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