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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4期 总第总第58期期 2016年08月10日 星期三
| 那个夏夜 |
|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休宁县石田中学 汪红兴 发布日期：2016-08-10 18:28: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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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9年前暑假，我回到故乡的头晚。 刚参加完高考，身心疲惫，心中忐忑。父亲在外工作，哥哥学徒去了，只有母亲在家。
母亲不会说什么安慰话，只是炒了盘红辣椒火腿肉，我最喜欢的。她一辈子只断断续续地读了四年书，没参加过高考，眼睛近视，遗传的。家里的三亩多地，她一人种，插秧、打药、施肥……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岁月的风霜染黑了她瘦削的脸庞。母亲通情达理，对我们兄弟的教育甚严，哥哥曾因偷了邻居的黄瓜，被母亲绑在柱子打过。我比较乖，她没打过我，但骂过。
连日黄梅雨，整个空气都是湿漉漉的，似乎拧得出水来。母亲给我铺好了草席，放了条薄被，给了我一把扇子。
乡村的夜晚是宁静的，虫子在唧唧地鸣叫。天气闷热，我拿把竹椅，坐在天井里，摇着扇子乘凉，懒得说话，昏昏沉沉的，好像是大病一样，心绪不佳。母亲早早就睡了，她明天一早要下地干活。
10时多，觉得有点疲倦，我才去睡觉。家里是百年老宅，卧室在天井内侧，只有一扇不大的木窗采光，半密闭状，空气不流畅。进入卧室，闻到室内弥漫着霉味，这间房是平日我回家住的，这段时间好久没人睡了。房内有张简易的木床，没有蚊帐，似乎隐隐约约地飘着死老鼠的气味。
奇怪的是刚睡下一会，反而睡不着了，心中想着学校里的事，夹杂着淡淡的哀愁。要命的是有几只蚊子似乎欺生，在我的耳边嗡嗡地、不停地叫着，在这万籁俱静的黑夜里，好像是几架战斗机在耳边狂轰滥炸，颇有清人沈复《童趣》之感而无其趣。我坐起来，用扇子赶，蚊子走了；我睡下，蚊子又来了，玩起了游击战，叫声更大，坐起又睡下，身上竟起了几个小泡，如此折腾，苦不堪言。我不得不到天井里去走一会。
母亲似乎听见了我的脚步声，爬了起来，问我怎么还不睡，我说蚊子多，睡不着，她立刻拿来了一盘黑色蚊香点上。点着后，她把它放在距床一米多远的地板上，底下有个圆形的铁盘垫着，较为安全。
她离开后，我觉得蚊香有点远，驱蚊效果可能不会太好，于是，擅自把蚊香悄悄地挪到了近床边。香气弥漫在小小的房间内，红色的火点一闪一闪的，明明灭灭，像是一颗星在眨啊眨的。实在困了，我就裹着薄被躺下，奇怪得很，听不见蚊子的叫声了，迷迷糊糊中，我居然睡安稳了，卷曲着身子，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我轻轻地翻个身，脚伸直了一下，好像脚被什么给烫了一下，啊哟，我惊叫了起来，一下子醒了过来，睁开睡眼一瞧，房内竟然弥漫着阵阵浓烟，不好，着火了，我一下子蒙了。火是老宅之大忌，立即晃过神来。仔细一看，原来是被子的一大半竟然掉下地了，连着蚊香，一个被角竟燃着了，冒起了浓烟，不过，还没有明火。
我赶忙跳起下地，抱起被子，三步并作两步往房外走，一到房门口，那火借风势，竟然燃起了明火。我不管了，迅疾把被条往天井里奋力扔去，天井是青石板，那里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同时，我大声地喊道：“妈，不好了！起火了！起火了！”
咚咚咚，我迅疾地往厨房里冲去，到水缸里舀了盆水来浇灭明火。等我抱着盆水返回时，母亲出来了，她问，怎么回事啊？没有责怪的语气。她抢过我的水，往那被子的明火处一浇，火就被浇灭了，她又赶忙去舀了一盆水，浇在被子的四周，那烟就慢慢地散了。
我知道这下闯祸了，不敢正视母亲的眼睛，她叫我拿把火钳来，把那被子中烧黑的棉絮全都拽了出来，扔在石板上。她告诉我说，棉絮里的火一般不易立马浇灭，容易死灰复燃，所以必须把黑棉絮全部掏空，那样才会平安无事。
随后，她到房中看了看，发现了那蚊香竟然离床很近，她迷惑地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我想一切解释都是多余的，我的头低低的，脸憋得通红。她没有任何愠怒，连忙叫我继续睡觉，她再坐一会。
她静静地坐在我的床边，给我轻轻地打扇。睡意袭来，一会我就睡着了。母亲是什么时候走的，我浑然不知。
一早我醒来，想起昨晚之事备感愧疚，我准备一场暴风骤雨的来临。我要想向母亲认个错，可母亲早已出去干活了。母亲已把天井里那黑棉絮甩了。
日出三竿了，妈妈扛着锄头笑吟吟地回来了，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没有说昨晚的任何话。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可还是随时准备挨尅。
母亲不说，我心里反而觉得更加不安。以后晚上睡觉点蚊香就小心多了，从没出过事。
多年以后，有次，我们母子闲谈，偶然间提起这事，妈说，“囝啊，你知道错了，我相信你会接受教训”。我懂了，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晃这么多年了，每当我在人生旅途中遇到一些坎坷的时候，我就会常常想起这事，我学会了宽容大度。
三年前，母亲身患绝症，永远地走了。可那个夏夜所发生的事总是时常在我的梦中浮现，抹之不去，像是盏明灯，时时照亮着我的人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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